時光編輯部 | 隱飲

用電影治愈生活。

2017年曾交出過恐怖片《逃出絕命鎮(zhèn)》的導(dǎo)演喬丹·皮爾，最近帶來了他的第三部長片。

主演包括《逃出絕命鎮(zhèn)》男主丹尼爾·卡盧亞，還有在北美風頭正盛的“格倫”史蒂文·元。

這部新作的片名簡短有力，單名一個字。

《不》

看完全片發(fā)現(xiàn)，導(dǎo)演的野心可是相當不小。

這部電影無法簡單歸類于任何一種類型片之中，在130分鐘的片長里，包含著驚悚、懸疑、恐怖、科幻、西部片等多種元素。

對于《不》的評價，也很容易走向兩極分化。

有人沉醉于片中海量的細節(jié)和隱喻，并從各種角度進行“過度解讀”。

有人第一遍看完一頭霧水，第二遍卻暗暗叫絕。

有人覺得觀影門檻太高看不進去，導(dǎo)演是在“故弄玄虛”。

今天，時光君試圖從幾個比較容易理解的角度，拆解這部新片。

（劇透提醒：下文包含劇透）

奇觀與追逐奇觀

先來聊兩句關(guān)于這部電影的背景。2017年導(dǎo)演拍攝《逃出絕命鎮(zhèn)》成本只有450萬美元，最近的《不》成本飆升到了6800萬美元。

對于恐怖片來說，這是個罕見的“大手筆”投資。

《不》采用了恐怖片歷史上前所未有的IMAX鏡頭拍攝，還請來為《星際穿越》《敦刻爾克》掌鏡的霍伊特·范·霍特瑪擔任攝影師。

相對充裕的投資，讓喬丹·皮爾越來越在乎“作者性表達”，換句話說，他變得更加任性了。

而這部新作，已經(jīng)離我們印象中的“恐怖片”相去甚遠。

全片并沒有太多一驚一乍的驚悚場面，它的恐怖感也并非集中在感官層面，而是看完全片細細回味后的脊背發(fā)涼。

關(guān)于電影《不》的靈感來源，導(dǎo)演給出的關(guān)鍵詞是“奇觀”（Spectacle）。

影片開場，就用《圣經(jīng)舊約》里的一段話，定下了高概念的調(diào)子。

奇觀，是有兩面性的。

人們對奇觀的渴望是天生的，但越是沉迷其中，就越容易被奇觀吞噬。

影片擁有兩條故事線，主線是男主角OJ和妹妹小埃，與空中飄浮的不明生物之間的周旋。

OJ和小埃在加州的一座小鎮(zhèn)里照顧著自家的馬場，半年前他們的父親被來源不明的高空墜物砸傷致死。

父親的死法很詭異：致命的兇器是一枚硬幣，而致命傷則擊穿了父親的眼睛。

OJ與妹妹在家鄉(xiāng)高空中發(fā)現(xiàn)了不明飛行物，它在詭異的云層后時隱時現(xiàn)，能瞬間把各種生物吸上高空，還會導(dǎo)致電力設(shè)備癱瘓。

可怕的是，它似乎不是UFO飛船，而是一種外來的大氣生物。

兄妹倆想要用攝影機拍下這個奇觀，這個巨大的漂浮生物，一邊威脅著他們的生命，一邊也誘惑著眾人從中撈取利益。

這就引出了副線故事：馬場的鄰居，也就是小鎮(zhèn)上主題公園的經(jīng)營者朱普，他小時候曾是一位出演情景喜劇的童星。

影片開場，年幼的小朱在片場目睹黑猩猩受到驚嚇，暴力攻擊臺上的演員。

他因為被一塊桌布遮擋住和猩猩對視，僥幸躲過一劫。

動物反殺人類，還有那只立住不倒的鞋，這同樣是讓人嘖嘖稱奇的“奇觀”。

經(jīng)歷黑猩猩事件之后，朱普沒有陷入童年陰影，反而意識到這類奇觀對觀眾有巨大的吸引力。

成年后的朱普，收集了當年黑猩猩施暴現(xiàn)場的殘骸，做成一間“展覽室”牟利，展品中還有那只染血的鞋子。

朱普在小鎮(zhèn)里開設(shè)游樂園，他用活生生的馬匹喂食外星人，以血淋淋的奇觀吸引游客掏腰包。

當每個人都忍不住抬頭觀看時，不明生物將全體觀眾吸入體內(nèi)，包括自以為掌握了“流量密碼”的朱普本人。

不明生物的血盆大口，正如人們欲望的無底洞，它吸食一切，從硬幣、鑰匙、房屋到人類自己。

熙熙攘攘的游樂園變得空無一人，被吸入高空的人們，發(fā)出了時隱時現(xiàn)的尖叫，最終變成一場傾盆而下的血雨——這也是全片血腥程度最高的一個鏡頭。

時光君覺得，在銀幕之外，當下人們追求的“奇觀”其實有兩類。

一類是在被好萊塢電影工業(yè)培養(yǎng)的，對特效大片的迷戀。

從當年斯皮爾伯格的《大白鯊》《侏羅紀公園》，到如今漫威DC用炫目特效堆砌的超英大片，觀眾的口味被養(yǎng)得越來越刁鉆。

沒錯，《不》同樣貢獻了好幾個足夠酷炫、氣勢恢宏的大全景鏡頭，以滿足觀眾對于“奇觀”的渴望。

還有一類，是被手機和社交網(wǎng)絡(luò)培養(yǎng)的，對獵奇流量的迷戀。

很多人都曾有刷抖音幾小時，完全停不下來的上癮感，因為動動手指，下劃就能看到下一個“奇觀”。

片中拼死靠近拍攝的攝影師，還有追逐獵奇新聞的八卦記者，最終都被不明生物吞噬，這便是“娛樂至死”的代價。

凝視與反抗凝視

影片中，男主角OJ發(fā)現(xiàn)了戰(zhàn)勝大氣生物的關(guān)鍵秘密，那就是“不要和它直視”。

片中反復(fù)出現(xiàn)了和“對視”有關(guān)的情節(jié)。

開頭的父親，被擊中的是眼睛。

OJ的愛馬在片場失控踢人，因為它在鏡子中意外看到自己的影子。

小朱普從發(fā)瘋的猩猩身邊逃過一劫，是因為他面前恰好遮擋了桌布，所以沒有直視猩猩的眼睛。

對發(fā)怒的動物或人來說，這種對視意味著挑釁，通俗點說，就是“你瞅啥”？

如果延伸一些理解，這是他們對于“觀看”和“凝視”的強烈反抗。

因為被凝視的對象，通常是被觀賞、消費和評判的，是失去了主動性的。

片中同樣反抗凝視的，還有黑人兄妹。

OJ一開始作為馴馬師，牽著馬面對整個劇組，這個正反打鏡頭很明顯地暗示了“凝視”和“被凝視”的狀態(tài)。

OJ顯得局促不安，他聲音極小，眼神渙散，他討厭被這樣“被凝視”。而他的妹妹則呈現(xiàn)出另外一種侃侃而談的狀態(tài)。

妹妹花費了大量時間來和劇組的成員套近乎，但她本該介紹的用馬安全須知，卻被一筆帶過，她在不自覺地討好這份來自公眾的“凝視”。

但放眼全片，導(dǎo)演又通過男主角的沉默，反過來凝視了白人。

他們的瘋狂貪婪、自以為是，都被OJ看在眼里，但他什么也沒有說。

只有他，發(fā)現(xiàn)了拯救所有人的秘密。只有他，才敢做這個“直視雙眼”的手勢。

這個反諷的處理非常高級。

其實跳出故事，片中那個飛碟狀的不明巨物，或許也是電影的化身。

而觀看電影，同樣是個非常典型的“凝視”動作。

巨物最特別的地方，是變形展開后中間的方形結(jié)構(gòu)，很像是電影早期的方形畫幅或者像是個攝影機。

在影片的第7分鐘，當片名閃過后，畫面出現(xiàn)一條墨綠色的暗道，暗道盡頭是一個方形的窗口。這個方形窗口，和影院的放映窗口很相似。

鏡頭緩慢前推，這時正前方出現(xiàn)一塊銀幕，變成了著名的“奔馬圖”畫面。

這組1887年的連拍作品，啟發(fā)了電影的出現(xiàn)。

英國攝影師埃德沃德·邁布里奇成為了電影的“教父”，而鏡頭里的馴馬特技演員，卻無人知曉。

人們在黑暗中凝視電影，最終又被奇觀影像吞噬，這或許是《不》的深層隱喻。

用電影重寫電影史

這些年來，喬丹·皮爾不斷用自己最擅長的手法，擴展出更寬廣的表達內(nèi)涵。

當年在《逃出絕命鎮(zhèn)》和《我們》里，他反復(fù)表達著反抗種族歧視議題，而《不》的另一條暗線，其實是黑人創(chuàng)作者在好萊塢的不公待遇。

導(dǎo)演想表達的，是“用電影對抗電影史”的野心。在他的邏輯體系里，拍攝電影這件事，本身就是一種抗爭方式。

《不》里面展示了各式各樣的影像拍攝器材：IMAX攝像機、手持攝影、監(jiān)控錄像，還有女主角最后拍下的井口照相。

表面上這是一對黑人兄妹為了拍到奇觀影像，不惜拼命的故事，實際是在致敬“奔馬圖”里被埋沒的影史首位黑人演員，致敬本應(yīng)該名留青史的“無名之輩”。

影片后半段，OJ有大量策馬馳騁的帥氣全景鏡頭，搭配充滿西部片特色的配樂，導(dǎo)演創(chuàng)造了一個全新的、獨創(chuàng)的黑人英雄形象。

這一幕的氣勢如虹，已遠遠勝過當年那些，以白人為主角的傳統(tǒng)西部片。

結(jié)尾女主角看到哥哥騎馬站在畫框內(nèi)，不僅是對當年“奔馬”鏡頭的再現(xiàn)，也是對當下電影史的重寫。

此外，《不》中還有一些值得一提的細節(jié)。

比如女主角的剎車滑行，完美致敬《阿基拉》的經(jīng)典鏡頭。

大氣生物變形之后的造型，參考了《EVA》中不明生命體“使徒”的設(shè)計。

它在空中的追逐和獵殺，很有當年斯皮爾伯格《大白鯊》的感覺。

片中提到的猩猩襲擊人類，在現(xiàn)實中確有其事。在2009年的《奧普拉脫口秀》中，有名特殊的女性受訪者稱受到黑猩猩嚴重傷害，面部器官如同被“抹去”一般。

片中朱普表演臺下的女嘉賓的造型，和那位真實的受害者十分相似。

最后時光君想說，這部影片的前40分鐘節(jié)奏緩慢，畫面很多都是黑乎乎一片，對于觀眾的耐心是個不小的考驗。

但影片的后半段還是高潮迭起、觀賞性十足的，沒能在IMAX大銀幕觀看，無疑是個遺憾。

另外想問問大家，你看懂《不》了嗎？一起聊聊吧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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